Echuirmenel

山河不足重,重在遇知己

红冰薄(策瑜)

Irene-Thorns:

这文是要把策瑜的TL走一遍的。

有个bug很大但我不想改了(扶额)


鹅毛大雪姗姗落下,天上扯棉飘絮一般,繁星都隐没不见。长街末尾传来渺渺的梆子声,隔着雪幕听不分明。

马蹄清脆地在青石砖地上敲击,频繁如同鼓鼙之声,不一会儿便飒沓停至黑油大门前。

最先从青幄车中出来的是个小厮。他恭顺地趴在地上露出脊背,让车中人踩着走下来。

周瑜裹着一件白狐狸皮的鹤氅,瘦削的手指微动,撑开了一把竹骨绸伞。

“都督,这儿结霜了,您当心脚下。”

小厮立在阶矶上虚扶住他,碧绿凿花的地砖上凝着一层薄纱。

二人无声地缓缓行至府中,院里错杂的青松翠竹深埋于一尺多厚的雪粉。四顾一望,竟无二色。

“霜者,天之所以杀也。”伞面轻抬,沾染累累冰针的边沿露出一双清眸,“死人的天气。”

这样大的雪,纷纷扬扬好像能掩盖一切,让他想起十年以前。

其时他奉命守御巴丘,闻知孙策中箭被伤,惶急之间一夜跑死四匹骏马,亟亟奔赴吴会。

星夜浩荡,他攀附在疾驰的马背上,乱雪呼啸着从脸上割过去。凌厉的风将胡乱挽起的发髻吹散,猎猎飞舞。星河在眼中的水雾里流转,幻化出青年神采飞扬的容颜。

可将至吴郡的城门,满目便是遮天蔽日的灵幡。他滚鞍下马,除了深拜于灵柩之前,已经再没有力气,也再没有欲望做一丝其他任何动作。

伯符之死,必与郭嘉脱不开干系。可他领会得太晚了,来得又太迟了。所有的线索,已被一场严冬寒雪抹杀掉。

他在盛怒之下,烧毁了郡内所有道观殿宇,却也挽不回一个人的魂魄。

这次他赶赴驻地江陵,准备出征伐益州,又途经了小城巴丘。他在这里仍有府邸,只是草木滋长,已渐渐荒废了。

相隔十年,原来竟然已熬到了第十个年头。他的心,却永远停留在那个策马疾驰的雪夜。

周瑜将伞斜横至一边,抬头看向蒙着一层雾凇白翳的重重屋檐。

微茫细绒飘然落下,扎进漆黑似永夜的瞳孔里。

伯符,等来年雪化了,我们去万佛山看桃花,如何?


孙氏世代在吴地做官,义学自孙武那个时候就有了,一直延续至今。

最初是恐族中贫寒子弟请不起西席无处读书,便可入此肆业。现如今,入学的门槛倒是降低了些,什么门客幕僚、旁的亲戚子弟,也都一概接收进来,同席受教。

塾中现今司塾的是孙静。这位儒雅博学的教书先生乃是孙坚的幼弟,孙策的亲叔叔。

这日他出门讲学去了。正所谓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大王。时值八月,酷暑将退未退,人心都被这无名火烧地焦躁得很。更兼人一多,就有稂莠不齐、龙蛇混杂,下流人物也并非没有。稍一口角,那些脾气蛮横的同窗就能打将起来。

昏黄的日影西斜,跌在桌上端石长方砚里的一滩浓墨中。桌前的少年展肩端坐,玉人一般,如同庭中芝兰。他正一手执笔,一手托袖,在一张雪浪纸上誊写些什么。

这人身后,是正在乌烟瘴气打群架的两帮学生。挥舞着毛竹大板抑或是门闩马鞭子,实心眼儿真招呼上来的有之;站在桌子上憋红了脸,拍手叫好的亦有之;也有躲在墙角捂着嘴,冷眼看热闹吃吃窃笑的。

嘈杂纷乱近在咫尺,他却一派从容适意,悠闲地翻过手侧的青简编书。只有时不时轻巧偏头,躲过飞来的砚瓦砚砖,才能证明他好歹也分出了一丝心神,给后面囚攮的喽啰们。

“公瑾,我们前日打的赌,你可不许赖掉。”

少年语声清朗,恰似流水击石,含着沉沉笑意从隔扇外流泻进来。

被点到的那个人,一改方才的云淡风轻,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形容来。周瑜瞥了一眼行至桌前的孙策,慢吞吞地起身,开始收拾书笔文物。

二人出了院门,顺着山路去径迤逦而行。书院建在万佛山脚下,练习骑射的校场却位于半山腰处。他们每日爬上爬下,权作活动热身,松快筋骨了。

碧蓝天幕似一大块明净的琉璃,光辉夺目。山路两边尽是灼灼桃枝掩覆。

这种重瓣淡红的桃花,名字叫做红冰,是舒城特有的植物。平日看过去略微有些黯淡,只在雨打濡湿后,才显出朦胧的透明水色来。深浅漠漠不一,艳光四射。如同一枚枚泪滴,沾染在红艳似火的罗裙之上。

孙策身着青色交领的深衣,脊背宽阔笔直,走在前面。白纻夏布的衣摆闪着微光。他伸手折下桃花一枝,回身映衬在周瑜的鬓发边上。

“人面桃花相映红。我今日才算知道诗中所说,是个什么景儿了。”

英挺桀骜的眉眼化成一汪融融春水,朝他漫溢过来。

周瑜冷着脸抬手,“啪”的一声清脆打掉:“你是想咒我,人面不知何处去么?”

“哪能呢。”孙策揉了揉霎时红了一片的手背,不依不饶地捉住周瑜的手,牵起的动作却依然轻柔,得逞之后缓缓向前走去。

这人语气里满是哄小孩子的宠溺:“我说错话了,给你赔个不是。是我人面不知何处去,这下满意了吧?”


周瑜两手抱臂,站在校场的中央。日光淋漓洒下,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在一只玻璃盒子中,满目尽是明晃晃的金色光线。

心下早已有些不耐烦,少年声线清冷:“虽说愿赌服输,但你究竟撒不撒弓?我的注解还没做完呢,没空在这儿陪你耍猴戏。”

他还未着冠,只将发髻散开,及腰墨发温顺地拂动在那张雪白脸庞周围。才是个半大少年,竟也透出一丝楚楚动人来。

周瑜的发顶,安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樱桃。樱桃已然熟透,显得汁水丰沛,鲜秾可爱。

这便是他们那个赌约的彩头——孙策执十石的蛟舌弓立于校场的最东头,已拉弓搭箭来回无数次,却迟迟不曾放箭。

虽说年十五才应学射御,不过孙策怎会遵循普通人的脚步。这位东吴小霸王,八岁便握弓,到如今已有六个年头。按理说,这二里以内只要求射透“箭靶”的白矢,怎么会难得住他。

对面那个人却充耳不闻,仍在频繁地取布巾擦手,不时转动大拇指上的鹿骨扳指儿,间或还要细细梳理箭尾的翎羽。

孙策呵了呵箭头的青铜簇,以拇指勾弦,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,扶箭朝后将弦拉满。他一双凤眼隐隐透出碧色,盈满泠冽的决绝,却仍是踯躅着不肯放出这一箭。

周瑜闭了闭眼,打算噤声沉思自个儿的事情,却见孙策倏然间抛却弓箭大步走过来。烈阳之下,翩翩少年宛如神祇。

他的手柔和地扶住周瑜纤长的脖颈,微凉的肌肤让他恍惚以为正在掬起一捧清泉。

低下头来两额相抵,滚烫的薄汗沾了周瑜一脑门儿。

“不行,不行。”孙策微微摇了摇头,露出洁白的牙齿,轻笑出声来:“我还是舍不得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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